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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肖进作品评论

2022-07-29 14:27:26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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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运生《一点感言》:

  肖进,从大学二年级到我主持的工作室学习,经过研究生阶段,到今天,博士班将毕业,十年过去了,是我的学生当中,学习目标最明确,发展最稳定,始终处于最自觉状态的一位。她在艺术中追求的,也是引起她兴趣的焦点,全围绕着普通的中国人这个主题;人的生存状态和当今社会人的心理、情感的轨迹。如此自始至终围绕着这个主题,坚持不懈去做解读的工作,如此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坚实、平静地追索同一个问题,做出不同阶段不同角度又明显不同语言方式的不倦解读,而且,我相信她还会一路走下去,对于她自己岂不是如同一部编年史和自传了吗?这将是中国美术史令人感到兴味的一页。做到这一点,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一位画家,能够做的事是很有局限的,如若这件事做下去,其内在风格的意义,将远远大于一般所谓个性的张扬。这种风格是集思想、情感、艺术和生活态度于一身的那种无从学起的最强烈的个人风格和品性。也将作为一种创造进入美术史。

袁运生(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2008年7月

  彭锋 《平凡的灵光-读肖进油画作品有感》:

  在摄影和图像制作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画什么和怎么画成为画家们面临的严峻问题。写实绘画在摄影的进逼下走向抽象、写意、超现实;进而越出绘画的边界,走向装置、行为、影像;或者沦为摄影的附庸,走向图像的抄写。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从前那些为画家所守望的独门绝技,完全变成了公开的秘密。我几乎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东西非得由画家来画不可!既然如此,画什么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怎么画就变得更加重要了呢?是否意味着画家要从对题材的开掘转向对语言的发明?事实上,跟技术的巨大进步相比,绘画技巧和语言的更新,即使还有可能的话,也是微不足道。高速发展的技术同时终止了画什么和怎么画的问题。如此以来,本来异常严峻的问题,现在就变得不是问题了,画家们可以用任何方式去画任何东西,也许这就是丹托(Arthur Danto)所看到的艺术进入后历史阶段后所呈现的景观。

  对于这一点的认识,可能会让画家们变得愤怒绝望,也可能会变得轻松平静。无论如何,今天的画家需要为自己的绘画寻找理由。丹托在将绘画推向死亡的同时,并没忘记开出拯救的药方。丹托的药方是让画家用绘画去“说事”(about),将绘画变成图解观念的工具。为了显示绘画在“说事”方面的优势,画家常常将画面的冲击力发挥到极点。丹托的理论能够很好地解释1960年代以来的各种前卫艺术。我也尝试给垂死的绘画开出药方。我的药方与丹托的完全不同。在我看来,让绘画去“说事”并不能拯救绘画,只能加速绘画的死亡,因为就“说事”的能力来说,绘画远逊于语言。拯救绘画的方式不是让它去“说事”,而是让它“成事”,让它成为一个事件。成为事件跟画什么无关,跟怎么画无关,跟绘画过程有关,跟绘画过程中发生的各种感受和体验有关。一旦认识到这一点,画家就应该变得轻松起来。因为不管复制技术如何发达,都无法复制画家的作画过程,都无法复制画家在作画过程中产生的各种感受和体验。绘画过程是不可模仿、不可重复的唯一事件。在这种意义上,绘画首先是画家自己的事情,然后才有可能是他人的事情,因为只有画家本人才能真实地感受到绘画过程,绘画过程中的各种感受只配画家本人享用,即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至于画家本人的这段经历和感受是否引起他人的共鸣,则是另一个派生的问题。

  肖进就是这样一位注重体验绘画过程的画家。初看她近来完成的《430人生》系列作品,第一感觉是题材过于朴素,语言过于中庸,态度过于暧昧,观念过于含蓄,在寻求刺激的当代艺术界,这些作品究竟靠什么去打动观众?我不禁有些疑惑。430是冷战和计划经济时代的一个工厂的数字代号。在经济转型过程中,许多诸如此类的工厂沦为废墟,当然也有些成功转型,在市场经济体系下再创辉煌。肖进作品中的430既没有废弃,也没有辉煌。在当代艺术界中,有人用表现的方法去描绘工业废墟,也有人用波普的方法去描绘工业辉煌,都取得了引人瞩目的成就,但对于类似430这样的既没废弃也没辉煌的工厂,却很少有人问津,因为它过于普通,过于平静;对于画面上的人物,也有同样的疑问:他们既不美也不丑,既不卑微也不高贵;再看肖进的绘画语言:既不华丽,也不质朴,不中不西,不古不今;我们甚至不太容易确定肖进对待人物的态度:既非批判,也非颂扬,既非调侃,也非同情;作品既非田野调查式的纪录,也非无厘头的梦幻;总之,我们很难在当代艺术界中,为肖进找到合适的归类。她的作品是如此的平静、中庸,以至于进入了当代艺术的光芒无法照耀的盲区。

  然而,肖进却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作品之中。从最浅表的层面上看,肖进在展示她的绘画技术,她对材料的心得,对肖像的理解。肖进从中央美院附中一直读到博士,对技法的锤炼炉火纯青,对绘画的历史烂熟于胸。尤其在中西肖像绘画方面,肖进有深入的研究和独特的领会。肖进给我们展示的东西,一定是肖像绘画领域中的最新研究成果,我对此深信不疑。但是,技术层面给艺术家带来的兴奋终究是暂时的。一旦过了掌握某种新技术的最初的兴奋劲儿,艺术家就会变得平静起来,就需要到其他方面去寻找兴奋点。让肖进沉醉的,不仅是技术,而且是人生体验,是对往事的追忆,对现实的反思,对未来的忧虑。肖进喜欢画自己熟悉的人物,本科时期创作的《闪亮的日子》画的就是美院同学,后来画的《面孔系列》也都是自己的熟人,近来创作的《家》画的是祖父母、父母和自己,《430人生》系列作品画的是从小就熟悉的同学和左邻右舍。

  肖进为什么如此热衷于画熟人?熟人与生人之间有何区别?在肖进的画室里,我一边听她讲故事,一边在思考诸如此类的问题。当代环境美学对内在者(insider)与外在者(outsider)之间的区别,给了我一些启示。内在者指的是当地居民,外在者指的是旅游观光客。外在者与环境只有一种表面的感觉联系或一般的知觉联系,我们可以将它们统称为认识论上的联系;内在者与环境则有一种深入的生存论上的(existentialist)联系。在这种深入的生存论上的联系之中,主体与客体之间有一种无法言明的交织,一种私密的感受和体验。借用现象学美学的术语,如果说在认识论层面上我们可以获得对象的真实性,那么在生存论上我们则可以深入到对象的“前真实性”。这种“前真实”(pre-real),是一种比“真实”还要真实的真实,一种无法言明但有具体可感的真实。“前真实”与“真实”常常不同,因此当地居民与外来观光客在对环境的审美价值的判断上常常意见相左。由于“前真实”是无法言明的,因此它往往表现为背后隐藏的世界,用刘勰的话来说,是“情在辞外”的“隐”,而不是“状溢目前”的“秀”。

  有了这样的理论背景交待之后,我们可以来回答熟人与生人之间有何区别的问题了。我们看生人就如同观光客看风景,只能达到一种认识论上的“真实”。我们看熟人就如同居民看家园,还能获得一种生存论上的“前真实”,能够由“显”入“隐”,由表面的外观进入内在的世界。由此,我们对生人和熟人之间有不同层次的理解。当一个人由生人变成熟人或者由熟人变成生人之后,我们对他就会有一种矛盾的看法。肖进是一位表达对人生的矛盾看法或者揭示人生的矛盾面孔的高手。

  由于“前真实”是非对象化的、无法明言的,因此对它的把握和表达殊为不易。一般人都只是向我们展现一副外在的“真实”面孔,只有通过深入交往、旁敲侧击、反复磨合才能深入到他们的内心世界,进入内在的“前真实”领域。借用中国古典美学的术语来说,外在面孔是“形”,内在心灵是“神”。苏轼曾经感叹传神之难。他发现画家传神与相士相面之间有相似之处,都需要暗中观察。一旦对象显露出“前真实”的神情,就要立即捕捉,“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即逝矣。”

  肖进的每一幅作品都有一个长长的故事。伴随着肖进的讲述,画面上的人物逐渐由陌生变得熟悉,“真实”的面孔中透露出“前真实”的神情。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肖进与国画传神非常不同。她没有像苏轼描述的那样“急起从之,振笔直遂”,而是耐着性子反复刻画,细致雕琢。肖进在感受和体验她的绘画过程,不仅是技法上的迷恋,而且是与人物的交流与磨合,在绘画过程中进入对往事的追忆,进入一种超越时空的连接。之所以要反复刻画,原因是只有如此才能透过表面的“真实”外壳,进入内在的“前真实”世界。另一方面的原因在于,肖进不想象写意或者表现那样,试图去直接表达内在的“前真实”世界。肖进在深入内在的“前真实”世界的同时,还要保持表面的“真实”外壳的完好。因此,肖进的作品既不同于照相式的写形,也不同于传统国画的传神,而是力图将二者结合或者对立起来,凸显人生的矛盾性和荒诞感。

  形神兼备,隐秀相生,从而形成一种高度的和谐,这是中西艺术的共同理想。但是,在肖进的艺术中,对形神、隐秀的共同追求似乎并不旨在造成和谐,相反而是在表达某种程度的怪诞。肖进并没有走古典主义的老路,因为她所描绘的当今社会的真实人物并不具备古典主义的气质。尽管推崇技巧,强调学识,但肖进仍然是一个积极介入当代社会问题的当代艺术家。肖进的人物给人一种怪诞感,一种熟悉的陌生感,一种表里不一感,这不是因为人物的个性特征造成的,而是一种深入而普遍的时代精神的体现。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只有当外在的“真实”与内在的“前真实”发生错位的时候,人物才会体现出一种表里不一的怪诞感。产生这种错位的原因来自对象和主体的变化,归根结底是社会的急剧变化。

  肖进的生活就处于这种急剧变化社会之中。肖进出生在位于湖南株洲430厂,那里的工人来自全国各地,有自己的医院、学校、商店等各种设施,从而形成一个从周围社会孤立出来的独立自足的小社会。430是肖进的老家,但这是一个没有文化根基和自然根基的家,一个凭空诞生的家。肖进被抛在一个无根的大家庭中,被称作叔叔阿姨的“家庭成员”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生活习俗,更没有血缘纽带的联系。这种无根的大家庭所隐含的漂泊感,构成肖进挥之不去的记忆。上中央美院之后又经历两次大搬迁,从王府井的校卫胡同到临时租用的二厂,再到望京校区。搬迁造成的动荡,一直伴随着肖进的学习生涯。中央美院的急剧变化,是中国社会的急剧变化的缩影。在这种变化过程中,社会的环境在变,人物的命运在变,肖进自己也在变。这种巨大的变化一方面给人许多机会和诱惑,另一方面不断斩断存在的根,架空精神的家。在这种急速变化的社会中生活的人们,如同繁茂的无根之叶。它们最终的归宿在哪,这是肖进引发我思考的问题。

  当我听完肖进的讲叙之后再来看她的作品,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彷佛有一种“灵光”笼罩画面。“灵光”(aura)是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的概念,用来鉴别传统的手工艺术与机械复制艺术之间的不同。机械复制技术可以将手工艺术复制得完全一样,但唯一失去的就是作品的“灵光”。“灵光”源于作者的在场,源于那个基于生存论上的“前真实”世界,源于主体与客体之间的无言的交往与默契。正因为有了这种“灵光”,那些平凡的人物和场景发生了“变容”(transfiguration)。今天我们已经很难区别艺术与非艺术了。丹托认为,理论解释可以导致一般事物“变容”为艺术作品。我认为引起“变容”的不是理论,而是生命的在场或出场(presence),是在场或出场所带来的“灵光”。在今天这个复制技术如此发达的时代,唯有“灵光”才能让绘画独具魅力。

彭锋(北京大学艺术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策展人)

二零零八年六月二十日于北京大学蔚秀园

  冯博一《记忆的无尽怅惘-关于肖进的油画艺术》:

  在当今艺术江湖充满急功近利的策略、炒作和所谓繁盛的喧嚣下,像肖进这样心无旁骛地从事创作,认真、深入、精心地刻画她的记忆和体悟的艺术家已是凤毛麟角了。你尽可以在她的作品中体会她的细腻、沉潜与坚忍,从她的线性经历或许也可以看出她的执着。她从中央美院附中开始,本科、研究生,一路上到现在在读的博士生。尽管说来她已并非在意于博士的学位,而是习惯或喜欢学院的氛围--平静、单纯而恬淡,一如她的为人处世。在我看来,与其说大多在学院的艺术家注重个人内心静观的认知与体验,以及对油画语言的不断深入与纯化,不如说是其个人秉性所使然。偏于独思,追求宁静致远的境界,保留一份艺术家个人的园地,抑或象牙之塔的情趣。这一点与所谓前卫家的喷血之作相比,而往往被人诟病为保守和沉闷。其实,不管是哪个江湖、哪个圈子,甘愿本乎于心,顺乎于道,如此而已,才是本我的本真体现。

  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个人身份的强化使得艺术创作不再是某种文化的样本,而更多地携带着丰富的个人记忆和历史细节,具有着“老照片”式的仿真性。但正因为这种创作不再刻意寻求表现对象的“文化”象征意味,而强调个体和集体记忆的丰富和细腻,因此,其文化记忆也带有很强的情感因素和拼贴的成份。作为现实大背景下个人的命运的变迁,个人经历的体验和想像是这种文化记忆的内在构成因素,它表现为对已经消逝了的、仅仅留存于个人生命记忆之中的“归属”和“精神故乡”的想像形态。正因为如此,这种想像带有了某种“后现代主义”的意味。所以,与其说这是肖进对记忆的勾勒,如《430人生系列》等作品,不如说她是在整体上被作为一种与今日个人生活血肉相连的“成长”想像。其间,有着不再存在的日常生活的细节,有着割舍不掉的情感关联,有着因不再有现实束缚而显得温情饱满的传统伦理礼仪,同时也必然地与童年、青春等生命经验联系在一起。同时,在中国当代艺术的创作中,许多艺术家习惯于从现实的处境出发,在现实性的时空中寻找历时性的记忆,以一种记忆、经验的对位法来测度现实的变化,并由此表明自己对这种变化的态度。而艺术家个人所表现的这种记忆与经验性的存在,更多的时候常常体现出某种情感的还原,折射着艺术家的人生价值观和情感取向。我以为肖进属于这种类型的艺术家。因为,在她的作品中大多有着她所指向的潜隐于画面背后的故事和情结。因此,她创作的过程,其实就是她在讲述着一个个与她的记忆经历有关的平凡故事的过程。只不过她将故事压平并凝固在一幅幅画面之上,构成了一种区别于文学或电影故事叙事方式的视觉叙事。在她的叙事中,有她从小生长的自然环境,她儿时的同学、朋友,以及父母长辈的生活印象,也有着她长大成人之后对家园的追寻,更有着社会、历史、文化翻天覆地的变化所引发的物是人非的惆怅。

  当然,倘若她的艺术创作仅仅停留在这样的层次,那就过于简单与浅表了。那只是一种没有走出后花园女性生活经验和细腻而羸弱的情感体验。而肖进绘画的叙事性因素在于画面中的人物与她所摄取的猫、马、鸟等动物和器物场景看似写实、具像,与她表述的内容情节有着一种关联,仔细观察却发现他或她们与这些空间环境并不存在着文学故事的因果逻辑联系,带有不真实的存在和熟悉的陌生感,如《发生》、《奔》、《瞬之风景》系列等作品,真实、含混、神秘之间的错位又有些荒诞与偏执,而记忆扭曲在看似木纳呆板的人物肖像之中,具像的树木花卉、房屋建筑,被类似于中国传统工笔画清晰的笔触、灰质色彩所笼罩是她油画语言方式展开的关键,而虚置的景致和诡异的场域,尤其是在《发生》和《瞬之风景1》中反复出现的黑洞洞的楼房,则隐喻象征地显示着她本身过往的经历、情感和记忆,以及难于名状的内心世界,仿佛昭示着她在现实中和形而上的一种超验与谴怀。这是构成肖进油画艺术特点的主要线索。她的《430人生》系列作品,既是隐晦的,也是伦理的,她是对过去已流失家园的想象,还有对未来无法把握的迷茫。“记忆”是试图将已获得的经验保存下来,由此也产生了抗拒丧失的想像。而她的写实性油画话语方式对于记忆与现实处境有一种含混的超验性,她将时代对人的裹狭转化为个人命运中的沉浮和际遇的变迁,通过这些系列作品的视觉形象变成了一种无尽的感慨。

  她作品所虚置的神秘性空间是真实空间的显现,如《430人生之二》中的女性,画面的虚幻性和人与建筑空间的逼真性正是她内在的焦虑,这种焦虑的压抑其实就是显示了她过往经验与记忆的针对性。这里的一些无疑是“过去”,但如同自然之物的属性一样虚拟着过去;这里的一些也是现在,却是她思考过滤后的记忆碎片的现实拼接与重构。尽管她不是简单直接地表现现实的复杂,但不过这也许反而成就了她的创作,因为远离现实使她的艺术保留了她寓情的细末微节,凸现了作品自身的纯粹。我在观看她的作品时常常会遭遇到这样的细末微节。她是从现实的个人经历中剪裁一些枝叶的片断去排遣、释怀她儿时的体验,尽管这些体验带有或美好或梦魇的记忆,所以她有时将作品处理成萧飒、扼异的异质感觉。从这一点来说,她又是非常真实的,她真实地表现了记忆或梦魇状态下的内心世界,可谓是一种在内心折射的抽象现实。这不仅表现了人与社会的变迁、时光的流逝,更重要的是再现了人世的沧桑。依此来关注现实大背景下个人的命运,或许也导致了观看者种种认同的伤感情怀。尽管很多时候,人本真的情感都被猜测,都被突如其来的社会动荡转变所淹没,但它还是会固执地存在、生长。

冯博一(策展人,艺术评论家)

二零零八年七月十五日

  《缤纷》杂志2010年11月期刊:

  油画家肖进 1977年10月生于湖南,2001年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本科毕业,2005年获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硕士学位,2009年中央美术学院造型艺术研究所博士研究生毕业,并留校任教。作品以肖像见长,细腻厚重,功力非凡。

  缤纷Space(以下简称缤纷):关注你的作品很久了,一直觉得你的作品很有力量,也许是你的作品表现出的一种难得的诚意?这种诚意是眼下这个急功近利、浮躁不堪的社会最为缺乏的品质,在大家都已经罔顾生活中的细节与记忆的时候,你是如何静下来的呢?

  肖进(以下简称肖):心灵安静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在这个躁动不安的年代尤甚;绘画对于我是一种享受。我的绘画关注人,围绕当代中国人这个主题,他们的生存状态、社会心理和情感轨迹。艺术表现需要深度,看待问题有时不能离得太近,让自己适度宁静,在刻画人物时,把控人物状态会更加精准到位。

  缤纷:你的430系列的命名,应该是有你特殊的意义,它代表什么含义吗?

  肖:430是一家工厂的代号,它是新中国成立后组建的众多大中型企业之一,它看似封闭,宛然自给自足的小社会;却也开放和多元,几乎相识生活了一辈子的哥们姐们大家聚成了一个新型城市村落,这也成为他们孩子的故乡。在快速的经济发展和社会变革中,430这个看似宁静却暗藏涌动的区域内,生活着的人们也成为大时代背景下众生的缩影之一。创作“430人生系列”,带有些许纪录感的成分,其实是从对人的关注推及到人生存状态的关注。对人物肖像感兴趣的我,常有感于生活给人以最生动的情态,激发表达的欲望,这种欲望包含对各样沉甸甸真实人生的追问,有时答案并不重要。

  缤纷:在创作的手法上,你的作品非常细腻,刻画极其用心,它们需要特别的耐心与投入,完成一幅作品想必是特别费时费事的,是什么能令你保持这种始终不懈的耐性和持久的创作热情呢?

  肖:其实一直有人问我,为何会有如此耐心,对我而言这并非问题。面对纷繁喧哗的世界,绘画其实更像是自己与心灵的对话,如同一种禅定。一路画来,我描绘身边的人、物、事、景、情,津津于斯以书写个人情结的绘画日志,记忆有如过往经历的私密纪录片,是情感浓缩的片断聚积,也是个人与外界保持链接的纽带。绘画给予我一条窥探自己内心的途径,有主观的臆想和客观的投射,用具象的视觉语言表现记忆中不那么依照现实规则运行的世界。

  缤纷:外面的世界如此喧嚣,大家都急急吼吼地忙着周旋于各种展览与活动,你却能定下心来不急不忙地坚守自己的“步速”与频率,不担心被外面的速度甩掉吗?

  肖:艺术经典在乎高度,无关乎速度,它并非高科技产品,短时间会迅速被淘汰,艺术高度在任何时代都有价值。我并非时尚艺术家,时尚是潮流状态的,在较短周期内似走马观花,应接不暇,仿佛永远需要追赶;在较长时间看,却是如同轮盘,一段时间一个轮回。沉淀在历史中的绝不会是随波逐流者。

  缤纷:你的功力非凡,定力也很是不俗,这与你多年的波澜不惊的学院生活有没有很直接的关系呢?还是你的个性使然?

  肖:当今这个资讯发达的社会,不再有世外桃源,学院生活并非波澜不惊,只是相对单纯而已。我的艺术追求也关乎人生追求。虽然我的生活经历看似平静,但艺术需要敏感的心,历史的、现实的、他人的、自己的,各种人生故事,体会与感受这个社会的脉动与当代人的精神渴求,想拥有一种单纯而不简单的心性去完成作品,先动己,后动人。

  缤纷:人人都说“绘画已经死亡”,你怎么看待这个命题?

  肖:这是站在西方哲学体系来看待这个问题的必然结论,进化论的思维模式让西方文明一直在马不停蹄的向前奔跑,但文化绝不是一种简单的进化,这种思维模式带来西方绘画的自我终结。从古典写实到极简抽象,只能前进,不准掉头,这让他们很尴尬。中国自有的思想文化传统使得与其相一致的绘画思维从不曾极端,既不绝对写实,也不绝对抽象,它游刃于这两者间巨大的空间地带,并关乎创作者的人生追求,求艺也是求道,是一种感悟人生的方式,因此在中国的绘画语境之中,不存在什么“绘画死亡”。

  王 琦《隧道前的亮光》:

  肖进的作品很有诚意,她也是一个特别诚恳的艺术家,和她交道,你会发现她身上有着年轻艺术家少有的低调和真诚。对待作品、对待学业,她特别认真,甚至有些执拗,这种执着有时会让你觉得她似乎在和自己作战,与人性中天然的惰性与易变随性对决,但绝不迁就和轻易妥协,因此,你能从她花去漫长时间耐心磨练的作品中,发现这种无形博弈之后的有形的轨迹和印记。

  认识她很早了,看着她耗时漫长、一步一步由线稿、到半成品地完成眼前的这些作品,有时真有替她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的喜悦。她的作品多是单帧的肖像或群像,较之印刷品的图册,亲面原作时所有人都会被震撼,印刷术即使再高明与逼真,也是无法还原她原作予人的那种动人的力量,这种力量,应该来自绘画本身和现代数码技术巨大的鸿沟与天堑,它们承载艺术家真切情感的手绘性,一尘一点、一丝一线,都集聚着画家的思维、情感的细微变化和强烈的个性特质,而肖进又是听从自己内心感受、尤其较真的这种类型的艺术家,这种内心的呼唤,如果用一种类似写意的快速表达的方式,应该是比较酣畅也快意的,而肖进采用的是一种极其繁复的“工笔式”绘制手法,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所以,持久的耐力、坚韧的耐性和持续的创作激情,才成为这种创作方式得以贯穿和延续的动能,否则,艺术家是无法令自己始终流连于一个相应的时空,一点点找寻和摸索内心隧道里那确知存在但依然未现的亮光,这种长时间处于临界状态的前高潮,我想,令人心向往之的心醉神迷,也时时会有吞噬耐性的煎熬与奔突。

  肖进作为艺术家和她的作品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她突破了这种等待与煎熬的浮躁与不安,她异常的淡定与安详,仿佛佛家所言的灵光独耀,迥脱根尘,眼见的是云散长空、青天彻露,如此的境界,可遇不可求,非长时的磨练与苦修,不得证见。心诚所至,她的作品也因此发散出密实的气场,厚重的张力,像一张网,拢住了人心。

  单就技术角度而言,肖进作品给人的初印象,似乎偏于保守,过于含蓄,在技法、色彩和构图以及表现的对象上,似乎哪种特质都不显明,在这个人人争相以符号式手段标榜特立独行气质,极致如Lady Gaga那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年代,这种含蓄与内敛,是需要格外静下心来体验与琢磨的,这也考验观众的耐心与眼力,面对这个慢热的过程,如果是急功近利的艺术家,恐怕早已经不住这种消耗耐心的挑剔与反复审视的目光,改弦易辙或仓皇落跑了。所以,须得相当的定力与自信、诚意和耐心,否则难以如此淡定与坚持,肖进做到了,始终不改初衷,这种坚韧的品质,仿佛阿信。很替肖进欢喜,也非常钦佩这个女孩子这么多年能不被外界的声光货利所迷惑和染污,静静地做自己。

  肖进作品的另一个动人之处,在于画中的每一个主角,这些平凡的小人物,他们表征着我们周遭渐行渐远的人性的淳朴与良善:每个人都平平无奇,生活未必没有苦恼与艰辛,但他们依然保有一种淡淡的天真与善意,那略显夸张的大眼睛看着你,流露的是一种温情,这让真心投入的观赏者,能够感受到一种温暖与抚慰。真的不想故作高深地用一堆稀奇古怪的学术名词、生涩拗口的评论八股来 “品评”他们,其实,恰恰是最简的语言、越少的堆砌,越是直抵人心,这种温暖,单纯,直接,却很有动人的力量。

王琦(媒体人,艺术评论人)

2010年11月

  《济于白水》

  肖进画面多水。

  肖进的作品中有不同种类和存在模式的水,更有对这些水进行扶助规划与实施控制的不同容器,比如排水渠、消防栓、云和雨雪。

  这些水,有表征意义的水,有内心深处的水,有随时待命的水,有豁开云层直奔而来的水,有顺便路过的地表水,总之,都是肖进自己所开凿的人工运河的一部分。肖进对水有严格的控制,必然要使用不同的容器。

  比如湖南常见的排水渠,不管这些排水渠里正流着水或是赋闲长苔藓,排水渠的存在,排水渠的形态既是给水一个方向又是实现了对水的控制。无论排水渠中是否有水,都会令我想象水槽壁与水肌肤之亲的欢畅。这大概就是小狐狸说的,彼此驯养。

  消防栓,坚硬的筒,其实是爆破筒,是水的解放碑。消防栓遇到了排水渠,简直是天造地设,情投意合的一对,只不过,从形态上更封闭,从材质上更冰冷坚硬,从控制力上更不容分说,更毋庸置疑,消防栓既可以说是控制水的栓阀,也可以说是点燃水的爆发与喷薄而出的炸药包!排水渠是向前向下,消防栓则是向上四散。

  画水 ,并非肖进刻意为之,对水的控制,更是无心,从小她就在湖南水润之地见到各种状态的水,无心而画倒更是怡然自得。

  肖进把画面上每一根线都编队造册,安排妥当。肖进是用线来排兵布阵的,她的作品排除光影,笔触,块面堆积,肖进的水,由去光影而形成的平面化,由平面化而导致沉寂感,由沉寂感而生出静穆的沸腾。

  我和肖进都是全国首批独生子女,有一些特殊的时代成长体会。也许成长过程中,不得不被父母分外关注,但是,却都有着额外而外溢的独处体验,尤其是内心的长期独处,这种由幼年时期的独处体验而生出某种气质及行为方式,也会被笼统的表述为自我。 无从辩解。自我与自我沉浸,在艺术创作领域是难得的优点有优势,可以先天性的坚定作品品质。所以,作品便是最贴切人生历程的说明书。

  深深祝福肖进和这次个展。

韩 祺  (作家,艺术评论人)

2018年 6月24号至2018年9月14号

  张朝晖《谈首届“A+A:架上存在AA制”展览》节选:

  从*****的结束到最近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女画家肖进感受最深的是人的变化,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变化,以及人的表情神态所体现出来的感情,精神与心态的变化。画面处理上有极端现实主义(ULTRA-REALISM)的味道,作品对目前中国家庭血缘与人际关系表达出深厚的关切,尤其是几代人的不同人生际遇。老一代人的平和安详,中年人的操劳与世事纷扰,以及年轻一代的迷茫与焦虑都在人物的表情中流露出来。她以细腻的笔触精心刻画了夫妇、父母与子女之间的默契感情,以及时间、生活和人生经历打在他们面庞上的烙印。在她的作品中,不同的时空意象穿插在一起,通过一些不经意的细节错位,渗透出对生命意识的自我理解和冷静的人生思考。

张朝晖(艺术家,艺术评论家)

2006年3月

  皮力《“A+A”展览集前言》节选:

  肖进是以肖像为主要题材进行创作的艺术家。她以肖像的观察方式来传达当代人的某种精神困境,刻画出自己理解现代人某种略显神经质的普遍气质。肖像是这位艺术家用内心视点去穷尽现代生活的一个方式。

皮力(策展人,艺术评论家)

2006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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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进(蕭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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